采芝齋茶樓內，好不熱鬧，柳寧隨著王月瑤落了上座的廂房內，聽著前頭的老先生正說著齊天大聖大鬧天宮，正巧說到二郎神三十六變對孫悟空七十二變之時，在座眾人都是拍手叫好，就連王月瑤坐在隔間被一層紗幔擋著都是聽地極其認真，被吸引了精神去。

可是柳寧在前世就將這個看了個厭，哪能聽得進去，倒是不知這大炎王朝的來歷，竟是連這西游記都是給平行了進去。

柳寧吃了會兒茶，欲要和王月瑤告了罪先一步離開茶樓，卻不想王月瑤竟是挽留起來：“我的好妹妹，你就再陪我一會兒可好？難得出來，有你陪著我尚且有由頭”

“二奶奶既然喜歡，招了戲班子去家裏唱不是更好，何苦要到這裏來，縱使采芝齋高雅幹凈，可是有這麽多俗人在，不免沾了氣味，回家去讓老太太不喜。”

王月瑤聞言嘆了一口氣：“唱得再好，哪有這說書聽得有味道？我從小就愛聽，可偏生家裏規矩多得我記都記不清，哪有妹妹這等自由，生得女兒身，享著男子活？若要家裏問起，有柳妹妹在我也好有個說頭是不？”

柳寧輕笑了一聲站起來說：“我道二奶奶心疼我才請我吃茶，原是為了拿我當槍使呢，這個鍋我可不背，店裏離開我不得，就請二奶奶怪罪了。”

說著，便是掀了簾子就要出去，王月瑤一驚連忙要追出去，可是卻見到外頭諸多男子，便是停了下來，原地跺了跺腳，戴上了紗帽之後才悄然地從後門離開。

且說這采芝齋茶樓，因說書先生說地好書，城裏人自然愛聽，可也有窮小子想聽聽不起的，便會爬著墻豎著耳朵在外偷聽，三伏天裏，倒也是苦了這幾個孩子。

張淩路過，見著幾個小屁孩如壁虎一般貼在外墻上，心生疑惑問：“餵，你們在做什麽呢，看過去好好玩，帶我玩嗎？”

其中一孩子名喚狗蛋的一聽到聲音，心中一嚇便是直接給摔了下來，摔得那一個屁股立刻開了花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。

其他幾個孩子也是爬了下來，盯著張淩，半晌後有一人說：“我記得這個人，他是張獵戶家的那個傻子。”

張錚時常帶著野味來城裏賣，因而熟識的人也是不少，張淩一聽連忙急了，氣急敗壞地說：“我不是傻子，我不是傻子，你才是。”

張淩極其厭惡別人說他是傻子，整的他真是個傻子似的，立刻哭了嘴。

“嘿嘿，你不是傻子還有誰是。”

有個壞小孩，邊取笑張淩邊拾了石子扔過去玩鬧，其他的幾個孩子見了也是圖了樂子照做，張淩體大又不會躲，額頭上被撞破了皮，身上其他的傷口不說也罷。

柳寧出來的時候，見到的正是這般光景。

本是因為到了午間有些憊懶，正想著回去歇歇，卻是聽到拐角的弄堂處傳來三五兒郎的嬉笑哭鬧聲，存著看熱鬧的心便是過去瞧瞧，卻未曾想見到的竟是：

空有黃口小兒舞石，卻見雄魁俊郎哭啼。

柳寧見到是故人，立刻遣散了幾個孩童：“又是你們幾個毛孩子，前日子害了李奶奶家裏的貓被家裏人一頓好大，如今又是來找不痛快了？縱使還是個孩子，到底已經通了世事，怎肯這般欺侮人的？”

說著，便是將張淩給扶了起來，撣去了他身上的灰塵。

“你又是什麽人，我們和傻子玩耍，關你何事？”

張淩一聽，又急了：“我不是傻子，不是傻子，你們再說，我就叫阿爹去罷。”

“你去啊，你去啊，還怕你這個傻子不成？”

張淩越是討厭傻子這個字眼，這夥人越是張口閉口的傻子。

早就料到這幾個就是沒甚家教的娃娃，柳寧一個嚴肅道：“你爹娘不管你，今日個我見到卻是萬萬不能不管。成日子裏就知道橫行霸道欺負弱小，長大了還得了，豈不是變成安平一大無賴？你們有能耐，倒是賺了銀子去茶樓正大光明聽書才是正事，若有點胸懷，自是讀了書考取功名。年紀不大，成天就和那些地痞無賴學習，你爹娘給你吃的米都是變成一團糨糊糊了腦子嗎？”

話說著，柳寧也看向張淩嗔了一口：“你也真有能耐，那麽大個人，卻教這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給欺負了。”

張淩連忙辯解：“若不是阿爹叫我不能打架，我定揍地他們一頓好哭。”

“既然這般厲害，想來這個傷是不疼了是吧？”

“疼……”

張淩看著柳寧的眼神都要沁出水來了，柳寧心中無奈地一聲嘆息，真的是欠了這個傻子的。

柳寧雖然不解張錚為何無故丟下了張淩，但是這腦袋上的傷卻是不能不顧，張家與她有恩在先，況且前世的樂於助人雷鋒精神本就紮根腦海，雖不是個愛管閑事之人，至少比這些古人多了些人情冷暖。

然而，兩人才轉身，後方就傳來了歌謠：

安平柳宅大員外，坐擁百畝百間鋪。得了業，散了葉，還是丟了祖宗業；

柳家有女賽西施，提親踏平破門檻。女賽男，邀贅婿，偏生成了老姑娘；

老姑娘，沒人要，任你賽不賽西施，女主內，男主外，天理規則豈容改。

原是那幾個小孩認出了柳寧，唱起了歌謠寒磣她，柳寧知道這首歌謠，當初的內容不是這般主要還是唱他那混賬哥哥的，可是到後來，卻被人改了內容，這落在當時，絕對是沒臉面的事情，可是柳寧偏也不惱。

她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裏對這個舊時代是多大的沖突，已經在這裏九年了，雖然她已經幾乎習慣了這裏的生活，可是很多思想卻依舊格格不入，她身上的與眾不同也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明顯，一些守舊老思想的人自是不待見她。

“姐姐，他們這是在說什麽呢？”

張淩突然伸手抓住了柳寧的小手一臉疑惑地看著她。

柳寧忙不疊地收回了手，他神智雖和小孩無異，可到底是個成年男子，倘若此時被人看見了去，指不定又會給傳成什麽樣。

“不過就是歌謠，念著好聽罷了，疼的話，先去姐姐家裏給你包紮。”

柳寧想要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，雖然天氣炎熱，外頭行走的人也是少了不少，可是若再這樣下去，定會引來不少人的眼睛。

“這傻子連這個都聽不懂。”

“哈哈……就是說，就是說你這個姐姐不成體統，沒人要呢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他們是孩子，柳寧不會和他們計較，可是不代表張淩不會，張淩聽了之後就立刻紅了眼，轉過身沖了過去。

張淩動作太快，以至於柳寧都還未反應過來，就見到為首那個最大的小孩被揍了一拳，想來張淩一點都沒留手，那孩子的眼角立刻就紫了，伴隨著紅腫，他楞了片刻，旋即哭了起來。

柳寧連忙上前攔住了張淩還要打下來的一拳，發現他雙目猩紅，似得了魔癥。

“你這又是為何？欺負一個娃娃，倒是有能耐地很？”

話落，她又立刻轉過頭去：“你這個潑猴，小嘴雖是伶俐可卻吐不出象牙來，平白挨得一頓揍才知曉害怕？還留在這裏作甚，早告誡過你，還不趕緊回家尋爹娘去，還要哥哥一頓好揍？”

柳寧之前訓斥的時候雖兇，不過也是嚇唬嚇唬罷了，豈有真的揍小孩子的道理？

小孩一哄而散，顯然受了驚嚇，哭著跑了，柳寧又轉過頭來看張淩，發現他正搗鼓著兩個手，似乎做錯了事的孩子。

柳寧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說：“罷了，隨我來吧。”

柳記洗頭鋪內，柳寧小心翼翼地清洗著張淩的額頭，香冬見了連說：“姐姐好生歇著，讓妹妹來就可以了。”

柳寧未遂她願說：“無妨，你且去市集處找找張伯，以免讓他老人家擔心。”

香冬諾了一聲輕笑地看了一眼娃娃氣的張淩便是轉身離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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